征途漫漫，携手同行

陈敬德

嗨，阿璐：

你我每日从惺忪睁眼到昏然入眠、从晨光熹微到夜阑更深，无不在说话聊天，聊父母孩子，聊饮食起居，聊工作琐碎，聊好友亲朋，聊过去、聊未来，聊天下奇闻、聊世间轶事。可是，这么久了，聊和你的长情短绪，我却仍然讷于言表。你在去年疫情时写给我的信，我读了一遍又一遍，每一遍心中都回荡着不一样的思绪，而今我又只身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的外县市医疗支援，胸中更是万千感慨。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，独特的灵魂万里挑一，我知道，我要说的和来不及说的，你一定都懂得。

我出生在一个离城市五十多公里的农村，如今的五十公里只是驱车一小时，而三十多年前，它是整整一天的跋涉，偶尔一次进城的路，我就用我会的全部数字去数脚步，以缓解不平整的布鞋补丁碾磨脚趾带来的酸痛。家里最远的那片地在杨家崖（念ai二声）下，那是我的“天涯”，村子里大人们挨家挨户熬夜浇地，蛙鸣虫啁，这是我的“海角”。印象中的小时候，只有夏和冬两个季节。对夏天的印象只有中午一点，烈日杲杲，闷热难当，空气跟静止了一样，看什么都像是在透过玻璃看，总是在这样的天气、在这样的午后，我哥带着我背着和我身高差不多的农药桶在玉米地里穿梭打药。玉米穗像刷子一样剌着我的手臂和脖子，农药伴着汗滴从额头一路蛰到腰间，那时的我心里就开始一直想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？而对冬天的印象总是在半夜，每年三九四九时，都要帮着大人守夜照顾新出生的小羊崽。把所有衣服都套上，还是觉得寒气刺骨，耳朵和手脚每每冻地从失去知觉到火烧火燎、奇痒无比，比我大三岁的哥哥就会告诉我：我们得好好学习才能改变现在的生活。所以我的人生中没有青春期，我的字典里更没有叛逆这样的字眼，有的只是“奋斗”和“改变”。

走过三十多年岁月，何况现在即便是在农村里，各方面条件也比过去优越便利多了，所以才能拿苦难的记忆来做云淡风轻的调侃。先和你聊到我的成长是因为你经常说：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才能找到奋斗的方向。对，每个梦想都有身份的胎记和时代的烙印。我成长的时代恰恰是我们国家变革极为广泛而深刻的时代。我感恩我的父母在很多同龄孩子在家务农时送我去学校读书，我铭记着初高中老师对我的循循善诱、谆谆告诫和殷殷期望。上了大学，虽然日子依旧清苦，但乡政府每年会提供给我些许助学金，大学里我也能通过努力拿到奖学金，这或多或少也缓解了我求学之路的捉襟见肘。读研时，我又以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得到了国家最后一批公费读研的资格。

一路走来，坎坷艰辛从未迟到，更未缺席，但我终于坚持了下来，这单凭个人努力是无法实现的。幸运之处在于，每当我要打退堂鼓时，总会有善良的人们、总会有雪中送炭般的共产党政策给我支持和力量，我才能砥砺初心、不畏苦难。所以，在去年疫情爆发之际，面对国家危难，我第一时间上交了赴鄂支援的申请。我不怕苦，我更不怕难，我希望能够以自己的绵薄之力回馈这些年党对我的关怀，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，就像在我的成长历程中帮助我的人们一样。我一直铭记着习近平总书记对青年人的要求：“肩负历史使命，坚定前进信心，立大志，明大德，成大才，担大任，努力成为堪当民族复兴重任的时代新人，让青春在为祖国、为民族、为人民、为人类的不懈奋斗中绽放绚丽之花。”知者行之始，行者知之成，每一代青年人都有历史赋予的使命去应对重大挑战、抵御重大风险。我是一名医务工作者，理应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。这么说，站在你的立场可能会觉得我自私，这也是当时我心中最难释怀之处，所以所有的解释都对你难以启齿。读了你的信，我无比感动于你的深明大义，我想这也是我们灵魂深处最为契合的地方吧！

选择了医生，就等于选择了坚强面对和勇敢承担。我在你怀孕七个月时去南京进修。你孕期最难熬的日子我缺席了，检查是你一个人排队做的，新生儿所有用品是你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准备的。你生孩子时我只陪了你短短五天，在你刀口还在剧痛的时候我又离开了，多少个孩子哭闹的夜晚是你一个人彻夜不眠地坚守着。终于进修结束，我们一家三口度过了一年短暂而快乐的时光。孩子一岁九个月正是顽皮捣蛋的时候，我又离家远赴外县区进行医疗对口帮扶工作。每次离别时，我都不忍看你落寞的神情，每次离别时，我都只是自私地对你说：“辛苦你照顾孩子、照顾父母、照顾我们的家……”其实每次还有最后一句“照顾好自己”没能说得出口，你却反过来叮嘱我“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、要注意……”你知道，正是有你在，我才能次次放心地离开，才能在不同的岗位上不遗余力地发挥出我的作用。最近，我看到这段话很好地诠释了婚姻，我觉得更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写照，它说：我们彼此忠诚，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资本，更不是没有机会，是因为我们对道德有要求，对欲望有管理，对婚姻有自律。以信任之心，不限制对方的自由；以珍惜之心，不滥用自己的自由，知足且坚定，信任且包容。谢谢你。

我曾经问你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从事什么行业，“医生！”你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，我俩不约而同地笑了，我骂你“好傻！”你说：“哈哈，我愿意。”想了想，你又说：“我们的孩子只要他做一个善良而快乐的人就好，他想要从事什么就尽管去做什么吧，我不会限制他的。”我又笑了，我也是，我愿他像他的妈妈一般，待人温和又自谦，做事坚定有主见，内心平静且能清楚地望见远方，追逐温暖，尽享爱与自由。

就此搁笔吧，待我明年归来，和你共赏粲然春色。

陈

2021.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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